做一个坚强的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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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山翁   2019.04   

转载自北京尚善公益基金会《重燃生命之光尚善暖心手册》

 

你是一个坚强的人吗?——坐在电脑之前,我自己问自己。

我先不回答这个问题,为什么?因为我想到了我过去的大半生,我想用我的人生经历来回答。

我本是一草根,生在农村,长在农村。从小就在困苦的环境中生活,刚刚十岁失去了父亲,六年之后母亲又抛下我驾鹤西去。幼年到童年留给我的大都是苦难的记忆,这些苦难还一直延续到了我的青年时代。

母亲去世后,幸有心地善良且自强不息的长兄长姐,供我上完两年时间大半用来农业劳动的高中。毕业后,我带着毕业典礼上学校发的一张铁锨回到家中,很自然地成为一个经过高中两年学习仍不合格的农民。两年后幸遇国家恢复高考,在长兄的鼓励下,经过连续三年三次考试,我终于考取当地一所师范学校,毕业后谋得一介公职,才得以摆脱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。

有了工作后的日子也并非苦尽甘来,谋得好的收入、取妻生子,对我这个没有家庭支撑的青年来讲,也并非易事。经过许许多多的曲折,成为大龄青年的我终于有了自己的小家,工作、职位也都在自己不懈努力下有了起色,在不经意中也就有了自己的孩子。经过许多苦难的我,本以为这应该是苦尽甘来了。

自己的父母去世早,岳父母离得远,自己的孩子自己带,孩子给我和妻子带来欢乐,也给我们带来劳累。苦难的童年及至青年前期的经历告诉我,在这个世上生存不易,同这个世上所有的父亲一样,不希望儿子也像我一样有那样苦难的经历,而希望他有衣食无忧、阳光灿烂的人生。我们为孩子营造了一个不算富有、但堪称幸福的家。我们为孩子乐此不疲,孩子渐渐长成一个大小伙子,二十五岁这年竟然考取硕士研究生资格,成为学子中的佼佼者。可令我们万万没想到的是,万恶的疾病竟然在两年后夺走了他不到二十七岁的灿烂生命。我们顿感生不如死,悲痛欲绝。

办完儿子后事的次日,失去精神支柱、本与佛家无缘的我,却想到了佛,并有意皈依于佛,想在青灯古佛的陪伴下了此一生。携同妻子和一位亲戚,来到一个佛寺的山门,原来处处为了儿子的将来而省钱的我,面对高耸的大佛,已毫不怜惜平时省吃俭用积累的那点工资,决然购得一百几十元一张的门票和几十元一炷的高香去拜,然而,佛脚之下,游人如织,拜姿各异,焟炬成灰,香炷冉冉,烟飘处处,却见不到正规佛殿里一点的神圣和庄严,原来这儿竟是一处旅游胜地。正应了司马迁这句话:“天下熙熙,皆为利来;天下攘攘,皆为利往。”我禁不住问自己,像我这样虔心来拜佛的究竟有多少人?万念俱灰的我,对这里遽然失去了兴趣。但既然来了,且请了香,那就得拜。拜完之后,便匆匆回程了。

这之后,我和妻子生活几乎进入绝境,心灵深处的那份痛真是无以言表。

光阴荏苒,时间已过去了四年多。其间,我从未停止过对人生的思考。我学过基督,学过道,拜过佛。因为失去了心爱的儿子,我没有了以往的世俗,没有了那么多的斤斤计较,没有了以往那样的节俭,对有些看不惯的人和事也不再耿耿于怀,对这三大教我都报之以崇敬。严酷的现实告诉我,基督也罢,道也罢,佛也罢,这世上各有那么多的信奉者,说明它们都有存在的道理。美国总统宣誓就职时,手下会放上一部《圣经》,因罪获刑的香港特区前行政长官曾荫权在狱中服刑期间都在奉读《圣经》,内地礼佛的也不乏博士学子。这一切说明了各种宗教存在的客观性。因此,它与学历高低无关,与年纪大小无关,与是男是女无关。各种各样的人去信奉它们,也不过是为了寻求他们内心的宁静和安详罢了。

有位失独同命人与我商讨时说,必须从生命的本质去求解这个问题。还有一位微信昵称取作“如兰”的失独大姐(也是一位高知)告诉我,她希望自己成为一个内心平静人,并说这是一个如何和生命相处的问题。从外部世界求不来平静和幸福,平静靠的是自己内心的强大。我觉得她们说得很对。

寻求内心的宁静和安详,其实质则是与自己不平静不安详的内心世界的抗争。访遍各种宗教对生命和生死的论说之后,我回到了自己,开始平静地思考生命的本质和生死的意义。

什么是生命的本质——生命是个人活动和社会活动的基础,生命不可逆转,生命不可转借(出自刘德《财富论》)。这是站在科学角度的诠释。是说人的一切社会活动都以生命为基础,一旦生命失去,一切都是“死去原知万事空”,不可逆转。而如果站在佛教的角度去诠释,则讲十二缘起,人生无常,六道轮回,人生在不断地变化当中,有前世就有今生,因而讲“活在当下”,修好今生,不负来生。这两者之间虽有抵触,但对于“活在当下”却是一致的。因为不论“一世说”,还是“多世说”,都要求人生必须认真对待“当下”。

对于一个失去了唯一孩子的人,如何对待当下?我思考了良久。实际上这也是一个如何对待自己生命的问题。生命赋予你思考的能力,你就得好好思考如何对待这个生命。

今年春节期间,我写了一篇文字,回顾了失独以来的心路历程,得出结论是:面对人生的噩运,除了自己坚强起来,别无他法。我还引用了司马迁《史记中》如下的话:

“古者富贵而名摩灭,不可胜记,唯倜傥非常之人称焉。盖西伯拘而演《周易》;仲尼厄而作《春秋》;屈原放逐,乃赋《离骚》;左丘失明,厥有《国语》;孙子膑脚,《兵法》修列;不韦迁蜀,世传《吕览》;韩非囚秦,《说难》、《孤愤》;《诗》三百篇,大底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。”

我觉得这是包括司马迁在内的上述古人对生命本质的最好诠释。我这样说并非羡慕他们的功名(对我已不重要了),而是赞赏他们对生命的态度。

我还说,那些从苦难中走过的人,以及我自身的经历,均告诉我们,面对苦难,唯有自己勇敢面对,别无它法。

这篇文字的最后,我写到:当人生跌入低谷后,你迈出的每一步都是向上的。我们要从悲痛中走出来,“生活以痛吻我,我报之以歌”。尽管我们禁不住有时候会流泪,但将泪水擦干后,我们要健康地、有尊严地、高质量地过好我们的每一天,还要争取这个社会对我们应有的关注和关爱。要让虽已故去却让我们时时牵挂在心的孩子们,为我们的坚强而感自豪!

我很喜欢失独微友“老侠”的这几句话,顺手拈来,作为结语,与能够读到这篇文字的失独同命人共勉。

“离别时,尽管亲吻着儿子英俊的脸庞,我仍控制不住哽咽的声音。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我已经坚强地站立起来了,是不是标志着我复活的开始。但我的心里,一个声音在那里低鸣:我一定要努力地把流淌过的血化为生活中绚丽的花,把飞洒过的泪变为洁净的清泉,好好珍惜尚且拥有的健康的每一天。”

我想,这也是我对本文开头提出问题的最好回答。

 

 

2019年7月5日 02:3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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